若她没猜错的话,她收到荷包后的第一个诗社聚会日期,便是梅夫人来救她的时候。
早晨的粥是白粥。
桃姨娘暗暗咒骂了那几个守卫,心道粥都给了,也不给几块咸菜来,这些人也太吝啬了些。越想越气闷,思及自己终于不用再过这种低声下气的日子了,又觉解恨。再也懒得对付这白粥,将它往前一推,不再搭理。
用过了干巴巴的早饭,桃姨娘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裳,瞅瞅四周,觉得无甚大碍了,便深吸口气,捂着肚子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直叫。
三个守卫耳力甚好。在桃姨娘整好一切的时候,他们已经听到了动静,还有桃姨娘心情太好时不经意间哼起的歌。
在被重重倒地声惊了下后,守卫们无需凝神细听,那些痛苦呻.吟之声便直入耳膜,仿佛魔咒一般,在旁边响个不停。
因着得了长宁的吩咐,他们没有立刻过去查探。而是等了小半个时辰,待到地窖里头那位的叫声开始虚弱,隐隐透出一股子绝望的时候,方才进到下面去。
三人看了会儿,又让桃姨娘在地上多滚了这么些时候,这才噔噔噔跑了上去,将长宁和长安给叫了下来。
长宁和长安得了讯儿,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行至地窖,却也不走到最底处,只站在通往地窖的楼梯台阶上,低垂着眸子,冷冷地看着在那地上捂着肚子打滚的人。
桃姨娘本以为凭着那些人的本事,自己倒地一叫他们就会发现。谁知装了这许久,她都要没叫的力气了,才终于等到了人来。看着那俩都没动静,她本想着一计不成再来一计,正待换招数,就见那两个冷脸的汉子双唇动了动,轻轻地咳了一声。
没等到自己意料之中的问话,桃姨娘愣了下,打滚哀叫的声音却是半刻不停。
长宁扭头问长安:“当人落到在地上打滚的地步,一般是因了什么缘故?”
长安摸摸下巴,咝地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是吃坏了肚子?或者……嗯,挨了揍?”
长宁瞪着眼看他:她有机会挨揍?
长安回瞪:一时半刻没寻到词儿。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到底是长安先扭开了头,“罢了。眼看这人就要不行了,我们还是通知世子爷一声,让他等着过来给人收尸吧。”
桃姨娘叫了这许多时候,就是等着他们来问一句话,她能顺势答了,也好进行下面的事情。
谁知二人几句话的功夫,非但半个字没提要帮她,反倒把她当成将死之人看待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今看到他们准备‘逃走’,桃姨娘哪还能继续忍得?当即伸出一手,颤巍巍指向他俩离开的方向。
“你们、你们救救我。我……我肚子好疼啊……别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若是晚了出了岔子,你们可能担待得起?”
长宁回头,呲着牙笑笑,“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成,就活着。不成,咱们兄弟也会给你找一块尚算干净的山头做坟地。亏待不了你的。”
桃姨娘本就是因了和‘坟地’有关系的事情而被抓了进来。如今听到长宁这样说,她一时间也摸不准他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还是故意提起先前的时候来刺激她。
桃姨娘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计可施,只是哀声求道:“还望两位小哥儿帮忙找找人。看看有没有法子让我上去看看大夫。”
长宁笑得暖如春风,“那好。你过来让我们瞅瞅。如果真像是生病了,我们或许会叫上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桃姨娘不知梅夫人会使了什么法子来救她。沉吟一番,觉得从外头叫个人来,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碰到梅夫人的人,便道:“那就麻烦小哥儿了。”
可是一想到先前这两个人冷眼看着她的模样,她的心里就恨得难受。
急急思索了下,她估摸着自己对廖鸿先还有用,这俩人也不敢让自己出什么事儿。于是捂着肚子颤巍巍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不堪重负一般颓然倒地。
“我这身子,怕是熬不到等郎中过来了。不如你们带我上去,找个地方躺躺,或许就能挨到那时候了?”
面对桃姨娘的哀声请求,长安和长宁面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笑容让桃姨娘有些犯怵。
她有些后悔刚刚摔倒的决定了。想着要不要装得再卖力些,哀叫声大一点,表情痛苦点,这两个人或许就不至于没那么同情心了。
这个念头在心里头闪过,刚要准备实施。谁知长宁双手环胸,抱臂看着她,眼神轻蔑地道:“在上面躺躺,使得;去请郎中,也可。只不过,你的如意算盘莫要打得太响了才是。不然,后悔的可是你。”
桃姨娘五官痛苦地挤在了一起,抬起头来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长安懒得和她继续废话下去,闻言也不吭声,直接脚步轻掠飞速到了她身侧,抬手朝她颈后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桃姨娘脖子后面骤然一疼。然后两眼开始发黑,意识忽然模糊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年轻长随,抬起手来,恨声说了句“你们”,这便再也接不下去,双眼一闭,咚地下倒在了地上。
长宁笑得开心,“这一声听着才真切。”
长安点点头,“嗯,起码不是装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走出地窖,在外面重新落了锁。
三名守卫等着外头。
长宁过去,与他们低语几句后,守卫会意。其中一人走了出来,去到地窖下面,背了个人出来。
那人穿着脏兮兮的衣裳,看上去好些天没有洗了。原先为了扫墓而特意穿的素色衣裳,此刻已然变成了灰色。
守卫将她背在身上,与长宁长安说了两句话。长宁不耐烦地摇摇头,指指长安,打着哈欠离开。
长安看了看长宁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话,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这俩管事的都不在了。背着人的守卫四顾看看,显得有些茫然。
另外两个同伴不知说了就什么,他点点头,背着人朝了一个小屋子行去。
身上背着人,他行动不方便,腾不出手来打开屋门,抬脚就踹了出去。
门年久失修,早已有些破败。此时不堪重负,应声而开。其中半扇晃了晃,塌下来了半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