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昭想了一瞬,继续低头翻阅账簿,说道:“不见。”
昨日廖鸿先才刚跟她说起,刑部尚书因事出了京,一转眼,左侍郎大人就来家里了。
那就这么巧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葛大人,当年可是拜在梅大学士的门下的。
——董氏才刚被梅夫人请去梅府没两人,转眼梅大学士的门生就来找她了。若说当中没有什么牵连,她可是不信的。
“可是葛大人说自己有刑部的文书……”
江云昭翻看账簿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连刑部文书都搞来了?
难不成,竟是准备要问罪?
江云昭缓缓合上账簿,望着窗外灿烂的春光,淡淡笑了。
这倒是有趣了。
“走。出去会一会他。”江云昭起身,行了两步,又唤来红舞,“你去将封妈妈叫来。就说……”
她想到那文书二字,笑道:“……就说有人要来捉拿我归案,我身边需得有位压得住阵的嬷嬷在场帮衬一下。”
叫封妈妈为‘嬷嬷’而不是现在的‘妈妈’,显然是要用她先前在宫里头的那些‘派头’了。
红莺心中了然,红舞也想通了一两分,忙不迭跑了出去,寻封妈妈去了。
江云昭去到厅前的时候,封妈妈刚好赶到。
两人一同进了屋,葛大人与王妃董氏已然在场,正一站一坐地相隔甚远,一句话的交流也无。
看到董氏嘴角那抹讥诮的笑意,江云昭只轻轻扫了一眼,就略过她去,转向屋子当中那位身穿官袍的瘦削男子,问道:“不知葛大人特意来此,所为何事?”
葛大人颇有乃师之风。为人严肃至极,绷着个脸,半丝笑容也无。
他打量了江云昭几眼,而后就将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声音平板没有波澜地说道:“听说你们家中出了命案,本官过来询问一番,也好将凶徒捉拿归案。”
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才又看了江云昭一眼。
江云昭先前听说刑部来人,心里有已经有了数,就知道事情应当是和桃姨娘有关系了。如今一听‘命案’,便款款行了个礼,浅笑着问道:“不知大人说出了命案,有何真凭实据?”
葛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是命案,自然有尸身在。”
“笑话!”封妈妈上前半步,沉声说道:“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世子妃,又有诰命在身。怎是你可随意定罪的!”
她为人严谨,当年在宫里做事的时候,就当过教引嬷嬷,身上自带了一股子罡正之气。
葛大人虽然不苟言笑,但在京中任职多年,自是分得清哪些人是真有底气,哪些人是虚张声势。
眼前这位妈妈,显然是多年的修养形成了如今的气派,绝非一朝一夕所能仿出来的。
葛大人沉吟着,江云昭忽地开了口,问道:“既然尸首在,那便请大人对那尸首进行一番验查。不然仅凭几句言语,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葛大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实则心里颇苦。
他也没料到,刑部尚书前脚刚走,一晚上过后,师娘就给他去了封信,让他帮助永乐王府查出命案由头。
可是来了此地,他才知晓,这事儿显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位王妃的意思,这命案的源头,竟是在世子妃和世子身上。
偏偏世子如今正在户部,于是只能先将世子妃问清了才行。
也幸亏了那位小爷不在……
葛大人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若是他在。估计自己只能有负师娘的重托,想个法子将此事推了才行。
“既然如此,你便带本官去瞧瞧那尸身吧。”葛大人朝董氏说着,又唤来一个蓝衣短衫打扮的人,“此人是仵作,查验尸身多年,极为可靠。”
董氏朝葛大人微微弓了弓身子。葛大人忙不迭地侧身避开,“王妃多礼了。”
“这件事,还需得劳烦大人相助。”董氏缓声说着,指了江云昭叱道:“这个恶毒妇人,捉走我家姨娘,害了人性命,至今还不肯说出尸身藏匿之处!”
葛大人显然也没料到董氏说不出尸首所在之处。扭头问她:“你先前不是说,她们夫妻二人害了你身边的姨娘么?人呢?”顿了顿,又赶紧改口:“尸呢?”
董氏冷眼看着江云昭的浅笑,哼道:“尸体在哪,大人细细问她不就知道了?须知最为凶恶的歹徒,可不是会在府里将人处置掉的。”
听了她这话,葛大人暗暗叫苦。
王妃先前说是有尸身,他才敢对着这位世子妃叫板。
如今没有尸体了……
额角留下一滴冷汗。
若是世子问起,他哪来的底气和那位小爷对抗?
思来想去,此地不宜久留。
葛大人绷着脸正欲告辞,有叫嚷声传来,渐行渐近。
“哈哈,听说葛老儿来了这里?甚好甚好。我上次与你吃酒时,你说你请我。谁知喝醉了,最终还是我付的账。如今你还欠我一顿饭钱,该怎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