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向来最没耐性的穆瑛都始终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体质十分招蚊虫,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蚊虫叮咬得满是红疹,瘙痒无比,但她都忍下来了没发作。
穆康在她身旁,心疼得眼眶都急红了。
穆瑛见状,还有心情和他调笑:“我这脸以后要落了疤,成了丑八怪,你还娶不娶我?”
穆康猛地点头:“娶的,等你出了孝期,我们马上就成婚。”
穆瑛听到孝期两字,笑容就淡了。穆康却还没发觉她的情绪,低声安慰道:“你再忍忍,千万别伸手去抓,抓破了皮会更难受。”
“没事,我忍得住。”穆瑛轻声道,不过是蚊虫叮咬罢了,比起痛失至亲,又算得了什么。
“你要实在忍不住,就抓一下。”穆康说着,他自己先忍不住挠了下脖子处被蚊虫叮咬的地方,然后才道,“脸上留疤也没事,我不嫌弃你。”
旁人听见他们的对话,都露出嫌弃的神情,离他俩近的瘦子开口道:“啧啧啧,酸,真酸,酸倒牙了。”
胖子在瘦子边上,也附和道:“这个时候都不忘秀恩爱,你们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其他人却笑道:“我倒是忍不住想喝两位的喜酒了,要是这场仗打完我还活着,可别忘了给我送喜帖。”
“呸呸呸,大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胖子扭头朝那人瞪去,“什么叫这场仗打完还活着?那必须得活着,咱们都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去喝康哥的喜酒,喝他个不醉不休。”
众人闻言都轻声笑起来,就连席香都微微扬了唇,眼中透出些许笑意。十一蹲在她身边,许是也感受到众人这突然间放轻松的气氛,它也跟着欢快地扫了扫尾巴。
但气氛也只是轻松了这片刻,众人很快又沉默下来,绷紧了神经,全神贯注地备战。
驻守桂州的守将还是莫黎。
莫黎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这次攻城并不容易,所有人心中都做好了准备。
他们又在林中等了两日,雍州攻城信号终于发起,前方战鼓擂起,“咚咚咚”的声音,一声塞一声急促,这是西戎在整兵集合。
大梁的号角声却未响。众人都不免有些焦躁,有人蠢蠢欲动,想偷偷摸出边缘察看是什么情况,被席香眼疾手快地逮回来了。
他们这一万人,都是轻装上阵,要攻下桂州北门,只能等一个时机,攻其不备。
好在他们也没等太久,在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时,大梁的号角终于响起来。
席香率兵而出。这一万人,在夜色的遮掩下,犹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桂州城北,飞钩攀墙,西戎守军还未察觉,便有数人丧了命。
与此同时,在桂州东门正率兵防守反击的莫黎听到这号角声,愣了愣。
雍州守军四万都已经城楼下推车架梯攻城,怎么突然吹响了发兵的号角?
莫黎几乎在这刹那间又反应过来,脸色徒然一变,扬声吼道:“回防北城门!”
但为时已晚。
哈德一心要收复平邑,率十五万兵到桂州打了个佯攻雍州的幌子,走时,却带走了十七万兵。
只给莫黎留了不到一万人来守雍州。
哈德和莫黎没想过雍州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会反守为攻,进攻桂州。
所以哈德带走原本驻守在桂州的两万守军时,莫黎即便心存不满,也没有强烈反对,只依旧每日派出五千兵到雍州城下骚扰一波就走,给哈德的十七万大军打掩护。
万万没想到,平邑那边才开战,桂州就面临了被攻城的危险。
守城的士兵不足一万,莫黎不作他想,将大半部都调到了城东城南两个门防守,万万还有一个没想到,城北也会有雍州守军在埋伏。
他们声东击西想打大梁一个措手不及,大梁将计就计,也同样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城北的防守,不过三百余人。大梁既派了人埋伏在城北,那肯定不会只有几百人。照他估计,至少都有五千人。
区区三百人,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能抵抗多久?
想到这儿,莫黎心都凉了。
他多年征战沙场,此时非常清楚局势对他有多不利。
如果哈德走时,没把那两万守军一并带走,桂州都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怪只怪他和哈德都太轻敌了,以为雍州派个年轻的姑娘守城,哪怕那个年轻的姑娘曾在他们迅猛攻击之下堪堪守住了雍州,在他们眼里,这姑娘也不会成什么大气候。
莫黎焉能想到一个姑娘家会有如此魄力,比一个老将还要果断,攻城的决策说下就下,毫不犹豫。
不到半时辰,莫黎就听到部下来报北城门失守,大梁军已经入城了。
饶是莫黎心里早有准备,也难免怔忡片刻,回过神后他不再犹豫,当即下令撤兵。
这个时候,桂州失守已成定局,为降低损失,唯有撤退。
来报信的西戎传令兵忽然问道:“那城中百姓怎么办?”
“顾不上了。”莫黎语气沉重,城破太快,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又哪来的余力去管这城中百姓?
“这城中并非全是我西戎子民,大梁军队应当不会伤及无辜百姓,不必担心。你传令下去,命其他人先撤,我率轻骑殿后。”
那传令兵听到他前一句话时,心里一寒,正想莫黎将军不管百姓死活未免太冷血,听到后面那句话时,又不由一怔,一时间心绪复杂无比,迟疑道:“将军……”
莫黎见他不懂,厉声一喝:“还愣着干什么?”
“是。”那传令兵朝他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将军您保重!”便飞快转身走了。
这一边,席香已经率兵进城,一路清扫,往东城门而去,与大军汇合。
途中,碰上了好几拨西得知桂州已经城破而慌张想逃的西戎百姓,士兵都将他们捉了,带到席香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