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在和穆姑娘在说话。那穆姑娘性子爽利,我与她一见如故,便同她多说了几句话,谁知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席姑娘就落水了……”庄婉清低下头,语气委屈,“当时场面混乱至极,我还当是席姑娘不慎落水的,若不是三公子,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辛家的姑娘推她落水的。”
赵歆一脸漠然,摆明了是不信她的说词。
辛姑娘是推席姐姐落水的罪魁祸首不假,但其他人借着教导什么狗屁规矩的名义将席姐姐逼得观景台边上,才是诱因。
庄婉清话里话外却都在撇清自己,却忘了几个姑娘包括辛姑娘都是以她唯首是瞻的,没她的暗示,那群眼高于顶的贵女们,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主动去教导席姐姐那什么狗屁规矩。
此事说庄婉清与落水事件一点干系都没有,打死她都不信的。
但她不信,太后却信了,语气有些责备的道:“你这是什么话,阿婉向来是个规矩稳重的,若有她在,只怕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后说完转头又去安慰庄婉清:“你的为人如何,哀家都是清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歆歆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中听,你别和她计较。”
庄婉清抬起头,她眼眶已经红了:“公主若是不信,自可请穆姑娘进宫替我作证。”
穆瑛那点心眼,还不够装俩铜板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能顶什么用。
赵歆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庄婉清拉穆瑛替她洗清干系,反而让赵歆更加肯定这事背后庄婉清绝对不似她自己说的那样清清白白。
但无凭无据,她若真强硬地按着庄婉清头叫她承认,她母后头一个就跳出来替庄婉清叫屈。
现在她只不过刺了几句,她母后就心疼上了,轻声细语的安慰起庄婉清来,她却被晾在一边。这场面若被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只会当庄婉清和太后才是母女,她赵歆才是那个外人。
赵歆撇嘴,暗讽一笑,她与太后虽是亲母女,但她流落宫外的这十年,庄婉清隔三差五的就进宫来陪太后说话解闷,这一份陪伴情,不是仅有血缘关系就能轻易弥补的。她若不依不饶再闹下去,只怕会伤了这仅靠血缘关系建立起来的母女情分,赵歆思及此,便不再言语。
而太后只安慰庄婉清几句,庄婉清便露出了笑脸。她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太后为她出面数落了公主几句就已经是极尽情分了,她若蹬鼻子上脸不依不饶的,只会引来太后不喜,她与太后再深厚的感情,又如何比得血浓于血的公主。
两个姑娘各怀心思,都抱着息事宁人想法,一时间竟不约而同都开口道:
“阿婉失态了,请太后公主恕罪。”庒婉清神情恳切。
“是我冒犯了,还望庄姑娘切勿挂怀。”赵歆则是面带敷衍。
话音一落,太后顿时笑了,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俩,“你们俩啊,就跟我从前在娘家时与我哥哥吵嘴一样。争起来时分毫不让,闹到父母面前时却又抢着认错。”
庒婉清颇为不好意思,“阿婉如何比得您。”
惺惺作态谁还不会了,赵歆也装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道:“母后,这茬就揭过去吧,我知错了,您可别打趣我了。”
“行行行,不打趣你了。”太后笑吟吟道,“罚你二人待会多吃一碗饭,这茬就过去了。”
太后这是要留吃午饭的意思了。
庒婉清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意色。
一般午饭皇帝都会过来与太后一起用,她进宫就指着在午饭时间能碰上皇帝,与皇帝说几句话。
但这一天却因陈令被杖责兵部尚书又晕了过去,到晌午时分,兵部尚书才醒来。皇帝为安抚兵部尚书,索性留了兵部尚书与镇远侯在宫中一道用午膳,叫身边的内侍道康宁宫说一声。
皇帝不来,太后少不得要问一句:“可是今日政务繁忙顾不上吃饭了?”
那内侍道:“早上兵部尚书到御书房自陈有罪,称教导子孙无方请圣上治罪,镇远侯紧接着也揪了三公子进宫给兵部尚书赔罪,哪知三公子却把兵部尚书气晕了过去,最后三公子被杖责三十大板,如今已命抬回侯府去了。圣上留了兵部尚书与镇远侯一道用午膳。”
“简直胡闹!杖责三十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太后听后面露急色,当即起身欲往皇帝的承天殿去,那内侍忙道:“圣上已叫太医跟着一道去侯府了,留到三公子伤愈后才许回宫。三公子只是皮外伤,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便好了,太后请放心。”
太后仍是放心不下,三个外甥中,陈令最会讨她欢心,俨然成她半个儿子了。但顾忌庄婉清在场,太后只好又改了口:“也该叫他吃一顿苦头了,省得他再胡闹,半点规矩也没有。”
那内侍不敢接话,躬身退出去了。
“也罢,皇帝不来,那就我们仨吃吧。”太后道。
庒婉清期待落空,面上却不显,依旧一脸言笑晏晏地陪太后公主用膳。
席间,因有道赵歆菜正好摆在庒婉清面前,距离赵歆有点远,赵歆让一旁伺候的宫人夹了几次,太后眉头微皱:“歆儿,你怎么吃个饭也如此没规没矩?”
赵歆顿了顿,便没再碰那盘菜,只吃自己面前的。
但宫人替她布了几次菜,太后又有话说了:“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吃饭不许连筷这个规矩难道教导嬷嬷是没教你?”
规矩规矩,凡事都要与这两字相关,连吃个饭都不忘提。
“不吃了,饱了。”赵歆顿时意兴阑珊的搁了筷子,当这个公主,要守的规矩,比她在宫外给人当奴才时还要多。
太后也只是随口一念,没料到赵歆会这么大反应,顿时愣了。
平时她与皇帝相处时,也时常这般念叨皇帝你今日又调皮了云云,皇帝通常都是打着哈哈搪塞过去了。
庒婉清见太后与公主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正欲出来打圆场时,赵歆已经起身,朝太后俯身行礼,道:“我心里惦记陈令表兄的伤,想出宫去看望他,就不陪您了。”
便不管太后脸色如何僵硬,转身走了。
出了康宁宫,赵歆长舒一口气。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宫人是从康宁宫拨过去的,此时跟在她身后,恭声劝道:“公主,您别误会,太后方才不是在嫌弃您,只是您流落在外十年,皇兄又忙于功课与政务无暇陪太后,太后深居后宫难免孤寂……”
“我明白。”赵歆打断那宫人,面无表情道:“我在外头性子养得野了些,最不耐烦就是规矩,母后多提两句心中难免厌烦,待看完表哥回来后我会去同她道歉的。”
那宫人不敢再言,只在心中暗暗道:公主何止是性子野,也冷得很,自打回宫,已不知道是第几次对太后这般不耐烦了。
赵歆出入宫很自由,她要去侯府,宫人立即备好了车鸾仪仗,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巧的是,到宫门时,正好碰到同样出宫回家的镇远侯。
赵歆便与镇远侯同行。
到了侯府,她说是看陈令,拜见过侯府几位长辈后,却先拐去了席香住的露华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