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香心里念着母亲的事,纵使赶了一夜的路,也没什么睡意。洗漱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出门了。
军营重地不可随意乱走动,军中将士看在陈令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她也没有不知分寸四处在军营里走动,便出军营到街上随意逛了逛。
有士兵欲替她带路,被她拒绝了。
父亲曾为桂州守将,席香生于桂州,又长于桂州,对桂州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岂用他人带路。
席香一路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桂南与桂北的交界处。
因是两军相对,桂南与桂北的守军,临界处都砌了高墙,留出了一条宽三丈的道,泾渭分明地划出一条分割线,将桂州一分为二。
而这一条宽三丈的道,被称为南北街,如今是桂州最热闹繁华的街道。
在桂南的高墙下,大梁人摆摊叫卖,桂北高墙下,也有西戎商人支摊卖货。人群在这一条道中来往买卖,有大梁人也有西戎人,在双方守军的眼皮底下,没人敢闹事,乍一看竟有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繁荣昌盛的景象。
席香走了一圈,心中颇为感慨。
她随意走到一处西戎人摊前驻足看了一会儿,看上了一个别致挂坠,本想买下带回雍州给穆瑛,问了价格,觉得略贵,又同摊主讨价还价了一番,成功将价格砍到自己满意的价格,正要付钱时,一摸口袋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钱。
席香只得一脸歉意放下腰坠,同那摊主道:“抱歉,今日没带钱出门。”
若在其他地方,寻常人早恼得骂她穷酸买不起东西还要强作样子了,但这摊主没有半分气恼,反而笑得一团和气,道:“不打紧不打紧,姑娘赶明儿再来也是无妨的。”
席香觉得过意不去,再三道歉方离去。
等她逛得差不多了,回到军营中,陈令与十五已经歇了一觉醒来。
外出巡逻的张南也回来了。
陈令抱着狗,正和张南抱怨:“你这儿,吃食干巴巴硬邦邦的,差点磕坏我门牙。床铺得也不好,还压块木棒在上头,我一躺上去险些把腰骨硌折了,最可气的是被子气味还散着股汗酸臭味,差点没把我熏死。你看看白饭,被熏得到现在都晕着。”
张南与陈瑜同拜在镇国大将军门下,与陈瑜是同龄,兼之有同门师兄弟情谊,没来桂州镇守之前,时常就上陈家做客蹭饭,自然深知陈令的脾性。
陈令一开口,他就摸着脑袋,一脸头痛对面无表情的十五小声道:“我给问之兄去的信,怎么来了这个小祖宗,这可愁死我了。”
问之是陈瑜的字。
十五本来也觉得这军中吃食不习惯,铺盖太臭,但此时此刻听着陈令长舌妇似的唠叨个不停,也深觉难以忍受,板着个脸道:“张将军,且忍忍吧。等这个小祖宗说完,挑无可挑后,也就清静了。”
直到席香走进来,陈令才暂且压下了他满腹的牢骚,起身道:“行了,你回来了正好,我们走吧。”
张南一愣,“这就走了?”这小祖宗什么时候这么好打发了?
陈令臭着一张脸,“我到对面永安客栈住,吃住用度,你出钱。”
张南:“……”
他转头看向十五,哪知十五这个时候却又倒戈偏向陈令了:“张将军,就劳您破费了。”
说完,十五跟着陈令一道走了。
席香还摸不清情况,但见陈令与十五两人都走了,她也只好跟上去。
三人到了对面的永安客栈,陈令让掌柜安排三间上房时,特意道了句:“我们三人吃住用度,都挂对面张南账上。”
掌柜笑得满脸褶子,“二东家您放心,我明白。”
陈令睡了一觉,精神正好,转头对席香:“听军营士兵说你出去了一趟,赶了一夜的路,你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我来办。”
席香点头,在店小二带领下去后院厢房休息了。
在来的路上,陈令已与和她商量好,他们要乔装扮成玉石商人,到南北街摆摊。
张南在信上说,西戎的大王子三日到了桂北,送信出来给他的人,正是也在西戎大王子随行队伍里。也就是说,小公主和席香的母亲也极有可能在大王子队伍里。
据说大王子有个很喜爱的宠妾,那个宠妾很爱玉石珠宝,但西戎不产玉石,大王子为了哄那宠妾开心,四处搜寻珠宝玉石,他们扮作玉石商人,混进桂北接近大王子的机会很大。
等她一觉睡醒,已是暮色时分。陈令果然已经将所有事情办好。
既然是要扮作玉石商人,货物自然是不少的。满满两箱子的玉石珠宝,光芒四射,闪得席香眼花缭乱。
除了两箱玉石,还有户籍官引,甚至还让张南在南北街替他们找好了摊位。
一切都办得妥当,并没有需要让席香操心的地方。
陈令同席香道,“明日起,咱们的身份便是从汴梁来的玉石商人,你是我刚娶进门的夫人,十五是咱家的家奴,你莫要记错了。”
席香看了看户籍官引,她还是叫席香没变,十五还是叫十五,陈令倒用了个化名叫陈善之。
“善之是我的字。”陈令解释了一句。
席香点头。
一旁的十五插嘴道:“夫人,你可知道三公子这字从何而来?”
席香顿起好奇,看向十五。
十五道:“是圣上亲自赐的,让三公子为人善良一点,少刁难作弄他人。”
席香忍了忍,没忍住,抿嘴含蓄地笑了一下。
陈令老大不高兴,道:“你记得叫她夫人,怎么不记得叫我一声爷?去去去,赶紧去收拾明天要卖的货物。”
十五咬字逐个加重:“是,善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