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说大兄弟,你如今怎么还讲究这老一套!户门大,家族人多,又能怎么样?户门再大也抵不上自己能耐大,倚靠父母爹娘总不长久,父母帮不了他一辈子,哪如自己挣下一份家业?他自己混好了,你才更有面子不是?”刘婶子几句话说得有理,姚三三都差点给她叫好了。见姚连发没说话,刘婶子又说:
“人家这小伙有手艺,开饭店有人面儿,聪明能干会挣钱,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你家小疼是个好丫头,差的我也不能给你家介绍,难不成你还不信我?要说这小伙条件可真不孬,你要是不愿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要说杨北京托的这个媒人,可真是能说会道,给他加分不少。姚连发跟她又聊了半天,终于说:
“你说的我当然相信,那我扒拉扒拉,合适我就见见。不过话先说在头里,你知道,我这个家庭临时有困难,我闺女真要说给他家,该帮我他就得帮,我养了闺女一回子,我不能白给了他家。”
姚小疼听到她爸这样说,头就低得更低了。姚连发这话说白了,就是我闺女要跟你成了,你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你必须得尽心帮着我,满足我的要求。
刘婶子笑着说:“不用你说,彩礼肯定不能少,彩礼少了,你不嫌,人家还觉着没面子呢!”
就这么一会子工夫,一桩婚事算是成了大半,只等双方见面相亲了。感觉就如同挑白菜谈价钱一般,偏偏姚连发还谈得理直气壮。
幸运的是,姚小疼这棵小白菜,卖的是真心喜欢她的杨北京。
姚连发跟刘婶子说话,这边三三跟姚小改一边干活,一边就小声说着话,打趣姚小疼。
“大姐,你说这杨二哥,真是个坏蛋啊,他怎么敢打咱大姐的主意。”姚三三。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杨二哥,默不吭声地就下嘴咬一口啊。”姚小改。
“大姐,这一说完媒,就该相亲了,你能不能相中啊?”
“大姐,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叛变了?咱爸才回来,这么快媒人就找来了?”
“你俩瞎说什么!”姚小疼又羞又急,嗔怪地推了下两个妹妹,“叫爸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姐妹三个小声笑闹着,自然不敢叫姚连发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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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菊不在家,相亲这样的事情,按理是要有女性长辈跟着的,作用差不多就是帮着“长眼”,姚连发于是就叫姚老奶出面,叫姚二婶也来见见,说显得家里人多。因为当初姚三婶干的好事,姚连发倒是没叫三婶来。
相亲的日子定在几天之后,约定了相亲地点就在刘婶子家里。当天吃过早饭,姚老奶跟着姚二婶就来了,姐妹几个都还在忙着喂猪喂羊,姚老奶一进门,瞥了姚小疼一眼,本着脸对姚连发说:
“你让她嫁出去?你不是要留她在家招女婿的吗?就算小疼妈这胎生个男孩,你这都够四十岁了,等到孩子将来结婚娶媳妇,需要花钱,你都六七十岁了,必定出不了多大力。留小疼在家,姚家也多一户人口,将来也能多帮衬着小弟。”
姚连发毫不避讳地说:“我本来也这么想,可你现在看看,我这个家,穷得叮当响,要是我给她招女婿,就得给她盖房子,置办家业,喜事啥的花钱全是我的,到时候我拿什么养儿子?倒不如让她几个丫头嫁出去,我多少收点彩礼,把房子盖上,攒点钱,将来留着给儿子花用。再说,她几个丫头都嫁个殷实人家,就都能帮衬着我,赶明儿帮衬着小弟上学、娶媳妇。”
姚三三跟姚小改,包括姚小疼自己,这几天都还在奇怪呢,姚连发怎么忽然就答应把姚小疼嫁出去了,原来他是这么想的啊!话说回来,姚连发这番打算,还真是有道理得很!
一切为了儿子,姚家姐妹也都习惯了。再说这回姚小疼跟杨北京的事能成,还真多亏了张洪菊怀了孕,认定是个儿子。姚连发底气一足,便觉着既然有儿子,就不必非得把闺女留在家招赘了,还能给儿子多攒些家业。
姚老奶想了想,似乎是认同了姚连发的想法,就对正扫院子的姚小疼说:“小疼,你可记住了,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可不能一出嫁就忘了娘家,你爸妈年龄也不小了,将来你弟弟需用钱,你可得多帮衬着,要不可就没良心了。”
说着姚老奶又随手一指忙碌的姐妹几个,说:“小改,三三,你几个也是,家里养你一回子,可不能忘了本,别当那不讲良心的。”
姐妹几个都不好答腔,索性埋头干活。家务活干完了,一行人便出门去刘婶子家。
一进刘婶子家,先看见一辆摩托车停在院子里,姚老奶跟姚二婶便盯着多打量了几眼。那年头摩托车稀罕,一般人家是没有的。姚二婶就笑嘻嘻地说:“呦,骑摩托车来的,怪有钱啊。”
姚老奶瞪了姚二婶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叫人家听见了笑话。这时堂屋里刘婶子便已经迎出来了,杨北京自然是早早来等着的,陪他来的还有他嫂子,就是杨广州的媳妇,也笑盈盈地迎出来,招呼姚家人进屋去坐。
杨北京相媳妇,杨广州他是大伯头子的身份,就不好跟着来。当地农村风俗,大伯头子要避讳跟弟媳妇太近乎,相亲自然也不能跑来盯着看。当然啦,杨广州他肯定不在意,他又不是不认得,这会子说不定正在家里偷着乐呢!
姚小疼低着头红着脸,似乎真就不认识杨北京一般,杨北京见着姚老奶她们,也不好下称呼,就带着几分腼腆,微微笑着,又掏出香烟请姚连发抽。
“叔,你抽烟。”
姚连发瞅了杨北京一眼,把那支烟接过来了。几个大人先进了屋,姚三三经过杨北京身边,狡黠地冲他眨眨眼,偷偷做个鬼脸逗他。姚小改更坏,走过去的时候,故意把姚小疼往杨北京那边挤,姚小疼就被挤到了杨北京身边。
杨北京掩饰不住的喜色,欣喜地望着姚小疼,又不好太明显,好几个大人长辈在场呢,再说跟姚连发也没说明他们原先就认得。
姚小疼也抬头看了杨北京一眼,眼睛里柔柔的,满满的羞涩。
相亲的场面其实很无趣,相亲的青年男女本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免得人家说张狂不稳重。刘婶子跟杨大嫂就热情地跟姚老奶、姚连发说话拉呱,从收麦子开始说起,家里麦子都收完了吧?下茬种下去没有?今年墒情蛮好的啊……感觉就是明白人睁眼说糊涂话,十分无聊。
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姚老奶开始问起杨北京。
“多大啦?”
“十九了。”
“家里开饭店啊?”
“嗯,跟我哥开个小饭店。”
“种地不?”
“种的不多,口粮田。”
…………
姚老奶东扯西拉地问,杨北京沉稳平和地一一回答。姚连发没怎么说话,坐在那儿一边抽烟,一边打量杨北京。
坐了大约有二十分钟的样子,姚老奶便起身打算走了,嘴里说:“家里好多活儿,就先回去了。”
刘婶子也不挽留,便跟杨北京、杨大嫂一块送了姚家人出去,送到大门外,杨北京跟他嫂子就不送了,停住脚。刘婶子挽着姚老奶,继续送了一段路。
“老婶子,你看这小孩怎么样?”刘婶子笑着问。
“哎呀,我这当奶的,看着行不行不重要。”姚老奶扭头问姚二婶,“大文妈,你看呢?”
姚二婶说:“我看不孬,人家小伙俊巴巴的,还开饭店骑摩托,我怕人家看不上小疼呢!小疼有啥呀?瘦不拉叽的,姑娘家屁股圆圆身板壮才好,好生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