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裙钗记 云之风华 3763 字 14天前

皇上满饮了一杯,又朗声对大总管谢阔说道:“你跑一圈,告诉两殿两阁的人,今日随意些。”

谢阔躬身应诺,依次去合庆阁、永靖殿、吉祥阁、观德殿传了皇上的口谕。

皇上说了‘随意’,大伙儿不能做到完全的随意,也得尽量表现出随意的氛围。男人之间聚会,会出现的品诗,论文,斗酒,划拳,甚至是切磋拳脚等项目,都开了起来。

傅昵峥趁此机会,就走过去拜见了大舅舅沈惟佑和大表哥沈修瀚。武定侯大房是昨儿入夜才赶到京城,分别多年第一次再见,傅昵峥很自然的和他们挤在一起,和沈惟俊之子沈修涛坐在了一起。

武定侯府就来了这三个人,毕竟武定侯已经致仕,身上没有任何军务政务了。

“三哥……”傅昵峥拉了一下沈修瀚,目光落在远处的柴行乐身上。提醒沈修瀚注意这个人。

赐婚的旨意已下,但婚礼还没有办,而且柴行乐就是一个种花的,之前又早和平都公主保持了那种关系,乍然拔高了他的地位放在宫宴上。冷待他好像是蔑视了他驸马都尉的身份,蔑视了他就是蔑视了平都公主,也不想营陵侯府上下是怎么死的,可是和他太亲近吧,又有阿谀奉承之嫌,所以走过柴行乐身边的人不少,但又往往一杯酒就了事,尽了礼数客气的很。

柴行乐置身其中,竟然有巍然不动的气度。

重要的场所,尴尬的窘境,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气度,以柴行乐的生活轨迹,他有如此的气度已经是难得了。

沈修涛观察了一会儿,也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我们也去喝一杯吧。”傅昵峥邀沈修涛同去。沈修涛看向伯父沈惟佑,未见沈惟佑表示意见,便和傅昵峥同行了。

傅昵峥和沈修涛先自报了家门,接着举杯,柴行乐一如他私下练了千百次一样,与来者相碰。

柴行乐和沈秀涛将要喝酒的刹那,傅昵峥却掩杯道:“柴驸马从开始到现在喝了有几杯了?”

柴行乐一愣,随后笑道:“第十三杯了。”

傅昵峥走过来的时候有注意到柴行乐为表诚意,上一杯是干尽了,在座都是有家世地位摆着,想来过去十三杯都是干尽的。傅昵峥善意的笑了笑,道:“酒量真好,换我都快醉了。”

柴行乐体谅道:“你们喝得少,练练酒量就出来了。”

颖宁侯之子傅昵峥只有十二岁。柴行乐花了两天,把除夕筵宴上将要出现的宾客倒背如流。

傅昵峥点了一下头,却是道:“我酒量不好,我不喝了,柴驸马也少喝一杯,将来有的是机会。”

柴行乐闻言,不可察觉的松了他那股子紧着的弦。这是傅昵峥发出了日后相邀的意思,这是目前柴行乐收到的分量最重的邀请,毕竟傅昵峥全权代表了颖宁侯府,又可以理解成武定侯府的善意。

柴行乐郑重的行了一个拳礼,把酒杯放下了。

傅昵峥和沈修涛退回座位,在半途被韩书囡劫道。

“韩大哥。”傅昵峥亲切的招呼一句。颖宁侯傅旭以前叫韩昭旭,算是做了信国公府二十年的养子,这个交情不可谓不深厚,可是傅昵峥在雄州很少听父亲谈及养父信国公,所以信国公府和武定侯府,在傅昵峥心里还是分了亲疏的。

韩书囡亲昵的揽过傅昵峥,面向他之前走过来的方向,那里站着最显眼的人物是赵翊蘅。

傅昵峥现在没兴趣和宗人府令的继承者打交道,身体顺着韩书囡揽的方向一避,倒是直接道:“我和我大哥还没有说上话,容我先把话说了。”说着歉意的笑笑,按着原路离开。

韩书囡只能不着痕迹的点头。

傅昵峥是真的有话和沈修瀚,通过沈修瀚关心了大舅舅一家人,恭喜沈修瀚有了一个女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问沈家和傅昵峥同辈,就是修字辈的这些人除夕之后,正月里怎么消遣,傅昵峥表示要加入,他一个人在禄缘街真的很冷清。

沈修瀚当然无有不应,颖宁侯府人丁单薄,沈修瀚看待傅昵峥和看待亲弟弟没有两样。

筵宴自然有歌舞助兴,不过对于在场的人而言,大部分家里都养着歌舞伎,也请得起最有名气的歌舞伎,再新奇的歌舞都见过,除夕筵宴上中规中矩的歌舞助兴真没有看头,且台上的女子只能看不能摸,对于很大一部分不懂得欣赏的人来说,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观德殿一班文士变成了文斗,对对子,合庆阁一群武将之家的子弟比上了拳脚。

傅昵峥也不是太会读书的人,自然合庆阁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傅昵峥和沈修瀚沈修涛刚进合庆阁不久,赵翊歆也来了,他是从舒啸台过来。

合庆阁、永靖殿、吉祥阁、观德殿皆设有高座,那是皇上和皇太孙的位置,虽然两位尊贵必定在分量最重的舒啸台,保不齐也会产生走一走的意愿。赵翊歆坐了高座受了众人的礼,便让大家继续。

有皇太孙看着,合庆阁的武斗更加卖力。

傅昵峥坐着的位置轻飘飘的飘进来高恩侯长子夏译的一句话:“……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言辞颇有不屑之意。

夏译的言论得到了部分人的附和。在场大多数人,都想成为坐镇指挥的将军,而不是冲锋陷阵,冲在最前面和人单挑肉搏的武夫。

傅昵峥在他还没有懂事的时候,就坐在他父亲的肩上,看着三朵卫的那些什长,百夫长,千夫长,就是那么敌过来的,尤其是什长,什长下面九个人,只要敌过了什长,就能自己做什长,十个什长,要竞争那个百夫长,也必须要有力压百人的气魄,才能做百夫长。可能到了千夫长,颖宁侯会开始从侧重‘勇’,到侧重‘谋’转变,但是……

傅昵峥面对着沈修涛,语音却是刚刚好能传到夏译那边,道:“剑一人敌,虽不及万人敌,说‘不足学’,是过了吧。练剑,不只是练剑练武,更重要的是练心。我父亲的副将荆楠叔叔,剑法之快之厉在父亲之上。荆楠叔叔每天出剑一千次,苦练十年才剑法大成,这样非常人可比的毅力,是不足学吗?”

傅昵峥的言论吸引了围在夏译身边的人,其中一个随口问道:“那他怎还是副将。”

“因为他是苗人!”傅昵峥很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荆楠是苗人,所以他在三朵卫,做到指挥使副手的位置,已经到头了。

对方缄默。汉人将领是比异族将领更受重视,在场都是汉人,也不会刻意为异族将领张目。

夏译正视傅昵峥,知道傅昵峥年纪小不想和他计较,但是傅昵峥主动来挑衅自己,夏译也不得不理,道:“以你之见,万人敌是不足学了?”

傅昵峥有点惊讶,这不是自己说的有问题就是对方听的有问题,他刚才只是表达了对‘一人敌不足学’的反对意见,不代表阐述了‘万人敌是不足学’的观点。

☆、第二百二十三章 锋芒

骤然听到傅昵峥不认同的声音,而且对方几句话就把人拉了过去,让夏译失了颜面,最严重的是,傅昵峥说的‘毅力’二字,戳中了夏译的心窝子。当年夏译往西北护送马匹半路被马贼所盗,最后破财掩罪,事后夏译去淇国公府谢了外祖父乔费聚在此事上的斡旋之恩,乔费聚看着才出来一脸憔悴的夏译摇头叹息,说了一句‘意志不坚’,就是痛斥夏译做事没有毅力的意思,那种叹其无才无能的失望之情,让夏译恨不得掘地三尺躲起来。现在傅昵峥说了这两个字,在夏译心里,就像旧事重提被人讽刺一般,不由再次开口呛声道:“‘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是太史公记载的话,是西楚霸王项羽的谶语,西楚霸王一介匹夫,只会逞匹夫之勇,才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

傅昵峥有感觉到夏译炸毛了,但傅昵峥不会小心的顾忌着夏译敏感脆弱的心理,而且傅昵峥面对夏译的咄咄逼人也是忍不下去的,从原来与夏译侧身转到对面而站,驳斥道:“西楚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是学成了‘一人敌’;巨鹿之战西楚霸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觉得西楚霸王也学成了‘万人敌’。西楚霸王最后落得乌江自刎的下场,是因为他的对手是汉高祖,汉高祖善于将将,手下良将谋士无数,汉高祖能敌万人敌,西楚霸王输在这里,当然赢不了汉高祖。”

夏译在此忽然得意的笑了,道:“我还未听闻汉高祖有一人敌的伟绩,可见有了万人敌,有了敌万人敌,一人敌不足学矣。”

这是又被夏译绕回了‘一人敌不足学’的胡同里。这句话是错的,那另一句话就是对的,这是什么逻辑?傅昵峥思路清晰的很,没有被夏译绕进去,正色道:“一句纸上谈兵死了四十万兵卒,要是在场的诸位能一学就学成万人敌,我自然佩服的五体投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可见凡是做起来都是艰难的,一人敌和万人敌,我只取哪一件不太艰难而已。一人敌,笨鸟先飞,勤能补拙,铁杵磨成针,只要有毅力,积年累月的沉积总能看到一点成绩,就算什么也没有学成,伤到的只是自己,与他人无关;而万人敌,单有毅力是远远不够的,天赋,性情,阅历,试炼……领兵千万,拿很多别人的性命为自己的‘万人敌’做试炼,我想尽量准备的周全一些,再出手比较对得住自己和他们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