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2 / 2)

她轻柔地拍着祖母的背,一声一声应答。

萧老夫人哭着哭着,又睡过去了。

涟歌蹑手蹑脚站起来,王氏母女去外间候着了,她无声做了个唇语,“睡着了。”

今日是各庄子上的管事来对账的日子,王氏是百忙中抽空过来看的,听涟歌这么说放心下来,临走时叮嘱道,“你们下午别回溪棠院了,就在你们祖母这守着。”

若是老夫人醒来见不到涟歌,恐又要入魇。

傅彦行正在看折子,听了流安的禀报,头也不抬,“宣。”

霍青进来之后,流安无声退了出去。偌大的宸阳宫中只剩他们两人,上位者气势君临天下,只安静坐着,也令人不寒而栗。霍青于殿中下拜,道,“陛下,臣已探清,这段时间晋王世子并不在金陵,今日才回。”

傅毓自去岁先帝驾崩后一直留在京中,傅彦行大方赐他居住宁王府,让他每日去崇文馆和旁的皇家子弟一起学习。他性子跳脱,不服管教,与宏文馆中大儒多有争执,三月便告假休学,说要整理心情,好好玩耍一番。

如今,都玩耍到城外去了。

他留在金陵并非帝王的旨意,但藩王世子留京却是不能随意离开的。

“去了哪?”傅彦行神色淡淡,似早有预料。

霍青在心中将查到的线索一番整理,眉头皱成川字,道,“陛下恕罪……属下等办事不利,尚且未查到他之前的行踪。”

越查不到行踪才越可疑,傅彦行心中有数,倒不生气,却听他道,“但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沫河口,然后不再遮掩行踪,一路回金陵。”

傅彦行放下正在看的折子,将手指放在御案上轻点,清脆的敲击声在殿内回荡,一声一声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霍青将一声声听入耳,不禁在心中反省是否近来云卫们的办事效率变低了,才会让陛下如此沉默。

傅彦行目光掠过刚才在看的奏章,唤来流安,传燕王进宫议事。

霍青静静跪着,待流安退下了,才道,“属下还探知,萧太守家的公子已然进京,还与世子乘坐的同一艘船。”

陛下不是爱管闲事的人,甭管什么太守家的公子,陛下都不会关心,可他又觉得跟那位姑娘有关的东西都得往上报一报。

他旁观者清,总觉得那位姑娘对陛下来说有那么点不一样。

傅彦行神色淡淡,沉下语气道,“云卫已经这么闲了吗?”

霍青心中“咯噔”一声,不知怎地一下孤勇当先,哽声道,“还有萧姑娘,也跟她兄长在一块儿。”

傅彦行敲击御案的手指顿住,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觉又来了,他压下那点不适,声音因感到自己情绪被莫名牵动而有些微冷,“这与朕何干?”

霍青被问住,以头抢地,道,“是属下僭越了。”

明明在濮阳的时候,陛下还派自己整日守着萧姑娘,每隔一个时辰就往回传递消息呢,怎现在变得如此快?

他这般想着,磕了个头准备退出宸阳宫,又被叫住。

“你……去吏部侍郎府上看看。”

英明神武认定自己不该被个小女娃影响到的陛下如是说道。

“陛下?”霍青转过身,虽不敢直视天颜,但望着金殿方向的脸上满是不解。

傅彦行脸上染上恼意,拿起朱笔往他那个方向扔,“去查查可有人盯着她。”

这个霍青,头脑就是不如徐立好使,连这种问题都要问。璟阳宫和宣宁侯府的事还未定,他如此作为,只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而已。

被朱笔砸了一头的霍青,顶着朱色墨迹出了宸阳宫,出宫路上碰到御林军统领何渟,忽然脑中一个灵光,想起当初调查萧姑娘身份时查到过,她那堂哥如今在御林军中任七品羽林郎。

他出生云卫,不常在明面上活动,但何渟是陛下的小舅舅,与他是相识的,他便拦住何渟,问道,“今日当职的羽林郎有哪些?我奉了陛下之命办事,想找你借十二个人。”

说着,他掏出代表身份的副使令牌。

云卫是傅彦行亲自建立起来的势力,哪怕贵为皇帝亲舅的何渟也不会不给面子,将他带到校场,让今日任职的羽林郎们都过来报道。

羽林郎直属于御林军,是由世家子弟们组成的皇帝亲卫,贵精不贵多,今日在职的也不过三十人,萧洺不在其中。

霍青没多问,随意挑了十二个,带着就走。期间何渟一直表情扭曲,见他说走就走,终于没忍住,道,“霍副使,你的脸……”

霍青闻言用手一摸,在脸上摸到点不属于皮肤的凸起,用力一抓抠下来一点朱红。

是陛下的御笔,刚刚砸他的时候溅到脸上了。

霍青面不改色将剩余的朱红印记擦掉,执手作礼,“多谢何统领。”

萧老夫人再次醒过来时已过一个时辰,这会子倒精神矍铄未再伤感,只隐约记得自己又梦到女儿,再看向涟歌时心中不确定自己迷迷糊糊间都说了什么,与伺候她的的吴嬷嬷对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对两个小辈说道,“你们守了我一下午了,歇着去吧。”

涟歌跟在萧涟漪后面走,脚步轻悄,裙摆微扬如盛开的姚黄,绣上白玉兰花图案的鞋尖在花瓣中若隐若现,压裙摆的玉佩从花蕊里露出来,迎着烈日闪烁着亮光,光里久经岁月沉淀不敢轻易撷取的记忆如水涌出。

十八年前,十三岁的小女儿也是这样欢快的走在她前头。

真像啊。

第32章 端午

过了四月,便是端午。

仲夏之日,骄阳烈烈。新帝登基半载,主张与民同乐,御驾亲自秦淮河畔,在皇室和百官陪同下观赏由官府主办的龙舟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