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的月宜坐在小巷子里新开张的咖啡馆。老板是一名喜欢中性装扮的年轻女人程思娴,她和月宜同龄,两人是在一次画展中认识的。当时月宜因为双目失明而受到一些人的嘲讽,程思娴看不过去挺身而出,月宜非常感激她,交谈中两人十分投缘,就渐渐成为好友。但是月宜是没有告诉妈妈的,她身边的朋友总是受到杨萍的否定。
这五年来,杨萍将她当做了一切,她不允许任何人再像当初的云霆一样闯入母女的生活。月宜没有考到北京,而是在淄城的一所大学读书。杨萍为了方便起见也为了照顾父母又从外面搬回了淄城。即使进入大学,杨萍仍然每日接送,月宜渴求自由,被杨萍的束缚勒得喘不过气。
她时常想起和云霆在一起的日子,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虽然他坏坏的,偶尔在床上欺负她,但是在人格上他是如此的理解与尊重月宜。
对于她的梦想、她的愿望,云霆都是认真地聆听与认同。
她很想他。
可他又在哪里?
程思娴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月宜笑了笑温柔地说:“谢谢你。今天生意好吗?”
程思娴笑道:“还凑合,不赔钱我就知足。你今天约了人?”
月宜点点头:“我约了一位足球运动员,和他做一个采访。”
程思娴问道:“你还在写稿子啊。”
“嗯,我很喜欢写体育稿件,蛮有趣。”她恬静地微笑,没有焦距的眼底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样的月宜,温婉文静,却又充满了朝气。好几次都有年轻的男人上前搭讪,月宜腼腆,应付不来,还是程思娴帮忙赶走。
“那我不打扰你,有空再聊。”程思娴给她留出时间准备。
过了会儿,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进入咖啡馆内,他手里还有盲杖,程思娴猜测这就是月宜等的人,她上前招呼,引领男子来到月宜面前。月宜最近一段时间正在写关于国内盲人运动员的采访稿。她没敢告诉杨萍,其实自己已经在大学期间就给一家体育杂志固定供稿了。毕竟即使她看不到了,杨萍依然固执地让她学绘画。
即便,她已经筋疲力尽。
失去了光明,月宜才彻底了解盲人的艰辛。而那些身为盲人的运动员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则是普通运动员的几百倍,月宜一直很希望成为体育领域的从业者,成为盲人之后,她将方向调整到那些和她情况一样的运动员身上。几次采访下来,她积累了很多经验,甚至还和一名盲人田径运动员成为好朋友。
采访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月宜收拾好文件背上背包,去前台给程思娴道别。程思娴看了看天色说:“下雨了,你自己回去能行吗?”
“可以的,没事,我都自己走过多少遍了,没关系。”月宜付过钱就撑开伞往外走。程思娴仍是不放心,可惜今天店里人手不够,她也只好作罢,只是叮嘱月宜到家之后一定要记得给她发短信。
月宜拿着盲杖慢慢走在街上,这里距离家里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只不过因为雨声模糊了听力,所以她格外小心。盲道往往被占用,月宜以前很多次都被困在街上不知所措,现在习惯了,却也还是会害怕遇到危险。
她后背是一个很大的帆布包,里面有画笔画纸还有她今天录音的录音笔和文件。雨势渐渐变大,月宜攥了攥手里的盲杖,知道自己差不多到了路口,她仔细分辨周围人群的脚步声来判断红绿灯。当脚步声渐渐纷杂起来,她才缓缓前进,结果,刚刚走上人行道就呼啸而过一辆摩托车,用力地拽走了她后背的帆布包扬长而去。
月宜吓了一跳,惊慌失措之际整个人摔在地上,伞也掉落在地。她茫然无助地在地面摸索,膝盖上疼得要命,想必是磕到了。
黑暗世界的恐惧不断放大,月宜眼眶蓄满了泪水,她觉得自己是被人扔下的玩具,无人在意。可是,下一秒,一双略带湿润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月宜心里一暖温然道:“谢谢你,非常感谢……”
那人没有说话,弯下腰给她将伞也拾了起来,递到她手中。
他的手骨节分明,月宜感觉那是一位男士:“先生,真的很感谢你。”她再次诚恳地道谢,握住盲杖,一瘸一拐地往小路上走了几步。她听到那人有些沉重的鼻息,却始终听不到他其他的声音。她又说:“是不是我说错了?我看不到,如果说错了什么您请见谅。”她清晰地感觉到当她说看不到的时候,那人呼吸一滞。
月宜刚才慌乱的思绪渐渐沉稳下来。她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奇怪:像是认识她……而且,他身上的确有一些熟悉的气息……她成为盲人之后,感觉比从前敏锐了许多,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人的手。
然后,她碰到了那个人手腕上的绳结。
那个绳结她带了十二年,打结的方式和上面锁片的纹路,她不会忘记。
“云霆……是你吗?”她哽咽着,颤抖地开口。
云霆闭了闭眼,紧紧握住她的手:“月宜,是我,是我……”
月宜激动地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声泪俱下:“你来找我了对吗?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云霆……”
云霆用力地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耳边重复说着:“不是梦,真的是我,是云霆,月宜,我来找你了……”
月宜如同坠入棉花糖筑起的梦里,甜蜜而绵软,云霆背着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的膝盖破了皮,云霆买了紫药水给她小心翼翼地涂抹好。月宜自始至终都要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她毫不在意腿上的伤,只是激动而高兴地缠着他问这问那:“你去了哪里?当初是不是妈妈为难你了?”
云霆的手指顿了顿,很快收拾好药水塞到抽屉里,然后坐在她身旁低低地说:“没有,你妈妈没有为难我。”
“那你去哪里了?”
云霆默了默,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去自首了,判了五年。上个星期刚出来。”
月宜一怔:“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