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裳白了绿豆一眼,觉得这丫头最近疑神疑鬼的,不知道在犯什么病。
“唉,娘说姐姐伤得过于厉害,情况最好的话功夫也只能恢复到原来的四成左右,姐姐还不知道,若是知道,再加上那面具男要成亲的打击,她不知得……”顾裳摇头叹息,顾衣命苦成这样,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若非她小时候等救命,顾衣也不会被爹娘送给别人学功夫去,当然也就不会有后面被迫入邪教受苦的事了。
“小姐,你又自责了,当年的事又不怪你,你那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怪老爷和夫人,要怪就怪命,怪那日月教。”绿豆对顾衣提防着,总觉得她回来是不安好心,是以最看不得自家小姐为了那邪教女自责。
“我们是双胞胎,姐姐还是因我有了这等遭遇,就算是命,那也是因我而起,我自小生活在爹娘的宠爱之下,姐姐呢?本来她也可以像我一样被爹娘宠着长大的。”顾裳对那面具男的印象更差了,怎么可以这样对顾衣呢?还有件瞒着顾衣的事是大夫诊过脉后偷偷对顾老爷夫妇说顾衣之前滑胎伤了根本,以后再想有身孕怕是难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说生育是最重要的事都不为过,顾衣不但以后怀孩子难了,连她赖以保命生存的武功也要失了大半,最后夺了她清白,甚至令她怀过孩子的男人还要娶别的女人了……
顾裳觉得她们身为双胞胎,但是老天爷太偏心了,自己的命有多好,生活得有多幸福,顾衣的命就有多差,生活得有多坎坷。
绿豆不说话了,她也觉得顾衣很可怜,但可怜是一回事,让人害怕又是另一回事了,没有再劝忧心忡忡的顾裳,开始发愁自己人身安全的事,大不了以后老实点,大小姐总不会在顾家就将自己如何吧?只说了些让她不爱听的话而已,若是为此就要报复,那老爷和夫人都不见得会看得过去。
千瞒万瞒,顾衣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不用别人告诉,她自己身体养好些企图自己靠内力运功疗伤时发现无论如何都力不从心,以往浑厚的内力如今所剩不多,起初还自欺欺人是伤未养好受些影响,几日后依然不成。
她自入了日月教受伤无数,没少运功疗伤过,哪次情形也没像如今这般过,想到顾夫人时常望着她露出怜惜担忧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内功锐减,以后怕是恢复不了了,这件事比那男人要娶别的女人更令她崩溃。
本来就很沉默寡言了,自此更是孤僻冷淡,以往对着顾裳还能多说几句话,如今每天说的话加起来能超过两句就不错。
“这孩子可真让人操心,怎么办呢?”顾夫人原本是天塌下来都不会皱眉的人,结果长女一回来,她的眉头就很少松开过。
顾老爷同样愁眉不展:“这孩子,自回来就与我们不亲近,面对她时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合适。”
两夫妻这辈子都没为什么事特别操心过,顶多是之前顾裳的婚事令他们发了些愁,但没多久又为闺女定了亲,于是他们操的心很有限,可是这次顾衣的事真是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先前是想让顾衣回来但是想不出好法子,如今女儿自己回来了他们又因种种原因高兴不起来,真是造孽啊。
顾裳听得心里直揪疼,爹娘面对姐姐时的无措与小心翼翼她都看在眼里,这是太多年没见面且愧疚太深的结果,只有她脸皮厚些,顾衣不怎么爱理人依然我行我素地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每回都是顾衣烦了她才离开。
“爹娘,你们别难过了,女儿这就去劝劝姐姐。”顾裳说完没等他们反应便去了顾衣房间。
负责伺候顾衣的两名丫环此时正战战兢兢地守在房外,见顾裳来了均松了口气道:“二小姐来了。”
“大小姐呢?”顾裳问。
两名丫头对视一眼,走过来悄声道:“大小姐心情不好,不让奴婢们进去,二小姐劝劝大小姐吧。”
顾裳点了点头,放轻脚步进了顾衣房间。
“出去!”顾衣含怒的声音自床上传来。
“姐姐,爹娘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顾裳假装没听到那两个字,走过去在顾衣的床边坐下。
顾衣正侧身而卧,正面对墙,被子盖得严严的,将脸都遮住了大半,感觉到顾裳坐下时身体微微僵住。
“看完了,你走。”顾衣没什么耐性地道。
“姐姐,我知你此时心情不好,可是想开些吧,我们都担心你呢。”顾裳将手轻轻放在顾衣身上,有些害怕对方动怒,但依然硬着头皮说道,“没有过不去的槛儿,万事都想开些,你看妹妹我先前被以行为不检为由退了亲,多少人笑话我,流言都满天飞了,我有当回事吗?姐姐回了家,我们一家团圆,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那个戴面具的男人配不上姐姐,他娶别的女人就娶吧,以后姐姐定会嫁个好男人的。”
顾衣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
顾裳偷偷瞄了眼顾衣,又继续劝道:“我知你难过的是功力受创的事,若你还在日月教里,功夫大减是致命的危险,可是你不是已经回顾家了吗?有爹娘保护着,不会有危险,只要远离邪教中人,像我一样强迫自己不要乱跑就会很安全。姐姐,在我看来,这两件事都不叫事,没良心的男人愿意娶谁娶谁,哪怕娶头猪我都不在乎,甚至我还得感谢这头猪将碍眼的男人勾走了,至于功夫的事……”
“你闭嘴!”顾衣忍无可忍,一下子坐起身怒瞪着聒噪个没完的顾裳斥道,“你很烦的,你说男人不重要,那你立刻退亲不嫁进陆家你敢做吗?!你说功夫不重要,那是因为你不会武所以不在乎,让你从今以后失了制毒配药的本事,你会高兴吗?!”
这是顾衣在受到打击后反应最为激烈的一次,虽然脸色很憔悴,头发凌乱,但是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令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生气。
顾裳吓了一跳,差点儿蹦到地上去,忍住逃跑的冲动讨好地笑着:“姐姐,陆子澈目前还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于是我没必要做令爹娘生气的事,若是陆子澈敢做出那面具男做过的事,不用你说,我先千刀万剐了他!剐不了他宁愿铰了头发当姑子也不会嫁给人身兽皮的败类!”
顾衣的脸青红交错,纤瘦的两只手紧紧攥住被子,手上青筋爆突,可以看得出她此时的情绪有多不稳。
“还有你说制毒的事,虽然这个真是我的爱好,但若有一日我不再具备这个技能,伤心是肯定的,但是为了让爱我和我爱着的人们放心,我一定不会令自己自怜自艾下去,失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要不了我的命,因为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东西在我身边。我虽没有姐姐有本事,见识也少,但是有一点我却能很确定地说,我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伤心,也不会为了失去某项技能而要死要活,这些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姐姐。”顾裳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劝人的话,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对于她来说只有家人出事才会令她崩溃。
若是顾丰年夫妇在这,听到小女儿说出的这番话定会欣慰得很,这孩子虽说总一副长不大的天真单纯模样,但是说起这些大道理来却也能有模有样的,人能乐观到这个样子其实也是一种福气,没有什么能将她击垮,这一点本身已经算是一种常人难及的本事了。
顾衣仿佛不认识顾裳似的错愕地盯着她看,什么也不说,眼睛虽是望着顾裳,思绪已经飞到了不知何方去了。
顾裳说得口干舌燥,起身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喝了两杯,然后对发着呆的顾衣道:“姐姐喝点水吗?”
“我想吃冰糖葫芦。”顾衣突然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道。
正喝着茶水的顾裳闻言差点儿将茶喷出来,呛得嗓子眼直难受,眼泪汪汪地问:“姐姐你说什么?”
“我想吃冰糖葫芦。”顾衣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望着顾裳。
原来没听错,顾裳忍住想问她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吃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的话,道:“我这就让下人出去买。”
“不。”顾衣皱了皱眉,任性地道,“你亲自去买。”
顾裳愣了愣,随后便开心地笑了,点头道:“好,我亲自去买,买回来后姐姐可不要再虐待自己了,心情好身体才好的快!”
姐姐居然向她撒娇了,顾裳眉开眼笑地出门去买冰糖葫芦了,近来面具男要大婚,邪教中人会老实的,这时候出去安全上不用担心。
顾衣望着顾裳欢快走出房门的身影,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复杂,轻叹道:“傻人有傻福,她是命好……”
顾裳带着绿豆出门去买冰糖葫芦了,一路上心情都很好,不停地对绿豆说顾衣对她撒娇的事。
听得绿豆满头黑线,直觉她家小姐脑子被门夹了,那江湖女凶成那样,怎么可能撒娇?定是小姐理解错了,分明是对方拿小姐当下人使唤呢,买个冰糖葫芦而已,谁买不成,非得让小姐亲自去买?伺候大爷呢!
冰糖葫芦这东西只有夏天没有人卖,其它季节到处都有人卖,顾裳没打算在家附近买,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想挑口碑最好的地方买最好吃的带回去。
一路边走边逛,顾裳在家中闷得紧了,猛然出来就跟飞出牢笼的小鸟一般,兴奋得看到哪个东西都想买,都不想回家了。
走着走着,路突然被个人挡住了,准确地说是两个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