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鲤看着有趣,转头冲江温酒一笑。
她眸中早已没了初见时候的冷清,冰消雪融后,自有春·色无边。
江温酒把她开怀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愉悦。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藏着一腔心事不愿向任何人吐露,戴着张冰霜似的面具独自咀嚼喜怒哀乐的姑娘。她开始敞开心扉,去拥抱这个世界。她已经学会把她的喜怒分享给他。
这样的感觉,当真是极好的。
江温酒凤眼一挑,笑吟吟将商青鲤揽入怀中,在她耳畔唤道:“铮铮…”
他音色本就雍容至极,此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尾音被他拖的稍长了些,缱绻情深,百转千回。
“嗯。”他的气息吐在耳根上,有些痒。商青鲤挪了下身子,抬手把手中的茶杯抵在了他唇畔,笑着看了他一眼。
江温酒就着杯子喝了口茶,握住商青鲤执杯的手往她怀里一送,杯沿便凑近了她的唇,他咽下那口茶,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商青鲤似笑非笑,顺从的啜了一口杯中茶水。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喝完一杯茶,又拈了些干果来填肚子,间或拨开船舱两壁上挡住窗子的纱帘看两眼外面的风景,倒也惬意。
午时倩儿和李厨娘替两人摆了午膳,吃过午膳后江温酒带着商青鲤去二楼的船舱里小睡了一会儿。
睡醒两人在甲板上置了小几矮凳,边下棋边晒太阳。初秋的太阳仍旧有些烈,但好在江上风大,天上云层厚重,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倒也不觉得热。
只几盘棋便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晚膳后倩儿和厨娘都睡下了,商青鲤翻出一坛酒飞身上了桅杆。
明月在天,众星环绕。
皎洁月色下,江面泛着粼粼波光。
商青鲤的衣襟被晚风吹的猎猎作响。
这样的景致是她在漠北不曾见过的,听着江水奔流的声音,喝着酒,胸中竟像是有豪情万丈般,说不出的痛快。
忽觉劲风拂过,侧眼时江温酒已坐在了身旁。
他抖开手上的披风倾身替她披上,道:“当心着凉。”
商青鲤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披风,挑了下眉,道:“你我是习武之人,哪里有这么娇贵。”
江温酒系好披风接过她手里的酒坛,喝了口酒道:“娇贵不娇贵,我说了才算。”酒液入口有些涩,回味却甘甜,他笑着偏过头吻住她的唇,把酒尽数哺给她,道:“好酒。”
一吻罢了,商青鲤飞了一个眼刀给他,伸手夺过酒坛,不再理他。
江温酒眼角眉梢都是流转的笑意。
两人并肩坐在桅杆上举目望月,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直到商青鲤把一坛酒喝完,江温酒才抱着她回船舱睡觉。
第二日正午不到,船便已停靠在了合州码头。江温酒付了银子,两人牵着惊蛰和霜降,带着酱油下了船。
在合州城里用过午膳,买了些干粮,两人没再多做停留,直接穿过合州、靳州。
与靳州接壤的是原西临国境内的连城,连城之后便是北疆,遥山就在北疆与北楚青云道之间。
八月初,两人抵达连城与北疆的交界处。
距离约定的重阳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北疆到遥山却只需要半个月。时候还早,商青鲤并没有选择入北疆去遥山,而是去了与北疆相连的出云城。
出云城,在西临没有被南蜀吞并以前,是西临的都城。城内盛产好墨,其中价比黄金的云水墨闻名九霄。
商青鲤牵着惊蛰,站在城门口盯着高大的城楼,还有城门上风骨洒落的“出云城”三个字看了许久。
这座城里有她八岁以前的全部记忆,于她而言,这是她的故乡,是她这十来年里在梦中见到过无数次的故乡。
昔日繁华的都城,斑驳城墙不复当年荣光,城门口的守卫也换了新装。
有苦涩直直钻入心头,蔓延在胸腔里。
江温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蹙了下眉,担忧道:“铮铮。”
商青鲤深吸一口气,握住江温酒的手,道:“我没事。”她勉强笑了一下,道:“近乡情怯罢了。”
是啊。近乡情更怯。
所以这么多年里,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不怕。”江温酒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道:“我陪你。”
“嗯。”商青鲤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道:“我们走吧。”
两人牵着手在守卫的注视下,一步步进了城。
商青鲤抬头看去,城里街道宽敞,四通八达,茶肆酒楼,峥嵘轩峻。
——这样看上去,竟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她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自己是悲是喜。
驻足了片刻,商青鲤侧头,看着江温酒道:“我说过,去遥山之前,你得先陪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