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经过,在警局里莫轩也已了解地很清楚了,此刻更觉得抬不起头来,他确实没什么回嘴的份,卢菲菲是他的前女友,说到底,这事他都要担责的。
“你没事就好。”他转身要离开,只是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又转过身来,看了连盼一眼。
“卢菲菲她被拘留了,”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严易,小心翼翼问连盼,“她染上了毒瘾,你知道吗?”
连盼顿时有些震惊,“你说什么?”
严易闻言,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呵!”
他声音很好听,这一声笑得清朗无边,在安静的宿舍楼下蔓延开来,却仿佛一颗炸弹被投入了深水里,突然在沉寂的水中爆炸开来,充满讽刺。
“她还做人家的小三,对方老婆还怀着孕呢,你怎么不说?这样的人,就算沾了不该沾的东西,又有什么稀奇?”
这一连串的信息让连盼有些消化不及,莫轩一时愣住,似乎是也没料到卢菲菲竟然还有这一茬。
警察说卢菲菲的毒瘾就是这几天才染上的,是注射的,剂量很大,还问他是否知情,莫轩把这事稍微在脑子转个圈就明白了——肯定是严易干的,他不仅要让卢菲菲付出应有的代价,还打算毁了这个女孩一辈子!就算卢菲菲确实咎由自取,但严易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狠毒!
显然连盼并不知情。
连盼是个很简单,也很单纯的人,莫轩心里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过来找她,他不希望这个女孩子和严易那样的人在一起。她并不清楚他的真面目,她或许会被他啃得连渣子都不剩!
但这个男人太厉害,他似乎早有准备,撇去他本人的外表和这些事情完全不符不说,就单论连盼现在对严易的信任程度,莫轩心里明白,这些话连盼肯定是不会信的了。
他并没有没有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卢菲菲的毒瘾是严易所为,而且……就算证明了,又能如何?严易做这些也都是为了连盼,他一个外人,对别人情侣之间发生的事,并无置喙的权利。
一想到这里,连他来找连盼似乎都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提醒连盼呢?
莫轩只得抿紧了唇,他紧握着拳,低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小心一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他抬起头来,目光微动,扫过严易俊朗的外表,“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他说完就走,步履匆匆,连盼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人已消失在女生宿舍门口的转角了。
这一趟真是莫名其妙,连盼也不知道莫轩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来通知她卢菲菲过得不好吗?她当初害人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吗?连盼一点都不关心她的近况。
而且就算卢菲菲做小三,沾东西,又不是她造成的。
连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望向严易,“他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严易只摸了摸她的脸,“别理他,这种事忘了就好了了,别让那种人污了你的耳朵。”
她点了点头,严易在路灯下轻轻吻了她一下,“快上去吧。”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连盼却又有些害羞,赶紧进了宿舍。
看她进去后,严易脸色这才沉了下来,一边往回走一边打电话,“所有和m家酒店的合作全部终止,扶持‘小家’,帮他们在j市立起来。”
‘小家’是最近新出的一个新型酒店品牌,主打舒适居家,在网上人气颇高,对莫祥云的老牌连锁快捷酒店m家造成了一定的冲击。本来以‘小家’的规模,最多也就在年轻人之间流行一下,还不至于威胁到莫家的m家连锁,但……如果广元注资,那可就说不准了。
卢菲菲的事终究没有在学校掀起太大的风浪,毕竟这事如果澄清,对连盼的声誉也有影响,严易封锁了消息,只有张童莫轩等人知道内情。
卢菲菲彻底休学了,不过她之前本来也休学过一阵子,上课又是经常缺课的,也不怎么参加班级活动,少了这么一号人物,大家好像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该干嘛干嘛的。只是不知怎么,这件事却叫老太太和严青知道了,严青那个性子,哪里又是肯吃亏的?她极喜欢连盼,只差没把她当亲生女儿看了,听闻这事怒不可遏,又找了相好的闺蜜团太太团打点,要在狱中好好‘照顾’卢小姐。
严青的闺蜜圈子,那可就是j是最顶端的名媛圈了,嫁的对象各个头衔吓死人,这点小事,当然没有做不好的理。可想而知,卢小姐应当会被‘照顾’地很好。不过在这件事上,严青倒和严易保持了一份默契,都没有叫连盼知道。
周末的时候,严青又打电话叫连盼过去吃饭,说家里怪冷清的,就等着她过去热闹热闹。
严宅的人现在可都学精了,一到周末,不去请少爷,个个都知道找连小姐,毕竟连小姐和气又好说话,而且只要连小姐一来,少爷也得跟着回来,祖宅里一热闹,老太太和大小姐就高兴,老太太高兴,大家各个都有赏。何况连盼那手艺,光馋都得馋死个人,来一回大家饱一回口福。连老太太都不经意问了一次,问严易有没有定日子,把连盼羞了个大红脸。
连盼听说严青很喜欢吃炒货,炒瓜子炒花生炒果仁什么的,特意去大市场买了几大包炒料,严易拉了一大车子回老宅。
大周末的,在众人的帮助下,连盼在花园里支了两口大铁锅,哗啦啦炒瓜子和花生。
瓜子是内蒙的赤峰瓜子,个头大,一颗能有半截小指头那么大,黑白线分明,先头煮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等后面煮熟了沥干开始炒的时候,大伙儿就感觉连盼又开始犯规了。
炉子里的柴熊熊烧,瓜子的水分很快即被蒸发殆尽,几乎是每伴随着她翻动一下大锅铲,围观的众人心里便要咽一下口水,怎么那么香呢?
其实瓜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这年头,谁还没吃过瓜子呢?可并不是人人都吃过连盼炒的瓜子。
看上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同的,锅里无非也就那么些东西,大料都是差不多的,桂皮八角茴香还有一点甘草,这些是煮的时候放的,干炒的时候啥都没有,就一口锅,一把火。但是,贼香,而且是特别特别犯规的那种香。
看着那些个大个头的瓜子在锅里翻来翻去,严宅围观的一干园丁帮佣等都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好想吃瓜子啊!怎么就跟上辈子没吃过瓜子似的!还有那些瓜子,怎么这么饱满,这么嘎达,这么……众人心里几乎都找不到形容词了,都只有一个想法:嗯,应该再配一个大点的锅,干脆别用锅铲了,把园丁老刘那把撬拿来炒吧,一撬下去,炒它个一百斤!吃到饱!
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瓜子出炉了,周嫂拿了盆来装,没错,就是盆,一盆一盆地舀。只有给老太太和严青的器具稍微讲究了些,拿的是个好看的果盘,然而也是十分大,一果盘下去至少装一斤那种。不得不说,周嫂这样做实在很有先见之明,盆才送出去,瓜子还烫手呢,严宅上上下下就都开始吃上了,整个老宅里没别的声音,整个咔咔咔一片,都是嗑瓜子的声音。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儿在举行什么诡异的吃瓜子比赛呢!
老太太一贯脾气好,从不把下人当下人看,大伙儿都把老宅当自己家似的,没那么多规矩。没办法,守规矩东西就让别人吃完了呀!
严易从客厅窗子里往外瞅,连盼撸着袖子,炒完了瓜子还在花园里吭哧吭哧炒花生,小身板总共没多高,还挥那么大个铲子,看着就心疼。偏偏别人都帮不了忙,掌握不了她那个火候,只能干看着。
严青一嘴一个瓜子扑扑只吐皮,就看到严易一个没吃,一脸心疼状目不转睛望着窗外,顿时扑哧一声,用手肘戳了戳专心致志剥瓜子的老太太,“妈,你快看看阿易,整一个望妻石了都!”
老太太扶了扶眼眶上的金丝眼镜,等看清楚严易的状态,顿时也笑了,“跟他爸一模一样。”
“别说阿易,从前你追着明远跑的时候,比他这样还丢人呢!”老太太想起儿子和女婿,眼眸微动,轻轻叹了口气。
严青怕母亲又伤心,连忙岔开话题,“说阿易呢,说我干什么!”
骆明远是她的丈夫,失踪已经好多年了,说是失踪,其实她心里明白,多半已经是不在人世了。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去,根本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提起明远,其实她心里比谁都难受,自明远出事后,她不止一次地产生过轻生的念头,最后都忍住了,毕竟母亲还在。而且,要是连她都活不下去了,阿易呢?阿易是否更加活不下去?
幸好有连盼,看老太太慢悠悠讲究地剥瓜子,严青忽而觉得自己这样吃瓜子实在不太淑女,终于消停了些,也学着老太太,转为用手剥,一边剥,一边望向窗外的连盼。
不知怎么,她对连盼特别有好感,说得迷信一点,就好像上辈子见过她似的,一见她就格外亲切,格外喜欢。她要是和严易在一起,严青绝对是一百个同意的,其实也难怪严易喜欢她——严青顺着严易的目光望向窗外,花园里还有点日头,j市地处南方,又靠海,秋天也不是多么爽快的天气,连盼在日头下这么炒,炉子里又是大火熊熊的,她一脑门子的汗。
而且炒货这个东西,特备费体力,烧花生锅里装的都是沙,搅动起来可不容易,连盼个头矮,是站在花园石墩子上面炒,这么小个人,这么费劲,无怪乎严易心疼。
可是她又炒得特别开心,特别认真,花园里围了一堆眼巴巴等着投喂的吃瓜群众,都眼巴巴等着她炒好来吃,偶尔还有过来尝的,连盼一律笑眯眯的,也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