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眼神淡淡地移开了。我知道,长公主是彻底放下他了。其实想想,这样也好。
殿下的病一日比一日重了。
长公主几乎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总是几天没合眼。要不是我说这样对孩子不好,或许她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的。
她总是说:“本宫陪他一天是一天。”
至此之后我只能沉默,唯有更加尽心地伺候长公主,为她多分担一点点。
但是,毕竟长公主是怀着身孕,身子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有一回,我为她上妆时,我都哭了。这个面上无光,精神恍惚的人,真的是从前的妩媚的长公主吗?
她毫不在意,只说:“多用些粉就好。”
我几乎是抖着手为她盖粉,可是她实在太憔悴,不论盖多少脂粉都没用。
“没事的。”
我说:“长公主现在怀着孩子,少上妆吧。”
她拿起眉笔,熟悉地为自己画眉:“本宫不是为了自己。阿兰,你说本宫要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去,你觉得他会不伤心吗?”
我默然。
“还有,吩咐府上的人,不准在他面前露出一点不好的情绪,那些平日里爱哭的,早早打发吧。”
长公主从来在殿下面前都是带着笑面,把所有的苦和泪往自己肚里吞,我点头擦去了眼泪:“长公主放心吧。”
长公主为了让殿下的身体恢复起来,严格按照谷阳子的说法,不仅每天叮嘱着殿下按时喝药,还不许殿下操劳任何国事,弄着殿□边的大臣都抱怨,长公主太霸道。
长公主仍然我行我素,每天早晨,都要陪着殿下去散步。我很理解,比起什么国事来,哪有殿下的命重要啊。
殿□子不怎么好,有时候走不了几步,但长公主从不心软。我在私底下还听着殿下嘀嘀咕咕地抱怨,说她是母老虎。不过我看的出来,其实殿下很喜欢这样。
“好了,小花,过来走走。你记住啊,走九十九步,就能活到九十九岁了。”她都是这样安慰他。
殿下很心疼地说:“阿妩你不要这样,这段时间你太累了。你放心,奴家会乖乖喝药,每天早起锻炼,绝对不会让你担心的。”
“胡说什么?怀孕的人觉得累是正常的,何必大惊小怪?”她坐到他身边,轻声说,“再说陪着你,我很开心。”
殿下的眼眸闪过哀伤的神色,不再说话了。
“来,摸摸孩子吧。”我知道,长公主都是用这招让殿下开心。这大概也是支撑着殿下的执念吧。
“嗯。”他点点头,轻轻地摸着她现在圆滚滚的肚子,“好大了。”
“是啊,六个月了,能不大吗?”长公主笑着让他靠过来,“来,和孩子说说话吧,每次你讲那些故事的时候,孩子都在用力地踢我的肚子呢。看看今天他会不会有反应。”
殿下吸吸鼻子,闷闷地说:“好。”
他讲得故事很动听,和他之前讲的那些完全不同,这是孩子真正爱听的。
讲着讲着,他会哽咽。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已停了不少回。
他摸着她的肚子,幽幽地说:“也不知道,奴家能不能等到这个孩子的出世了。”
长公主忙别过脸去,擦去了眼角的泪,然后笑骂他:“胡说什么!一定会的!”
他眼神亦有动容:“奴家也想,可是......”
“与其想这些,不如帮着孩子取个名字吧。”她忙转移话题。
“名字.....”
“是啊。”
“不如叫小花花吧。”
“这算什么名字?你正经些!”
“就叫小花花吧。”殿下对此有着异常的固执。
“为什么取这名字?”
他眼里有些朦胧,傻傻地笑:“这样阿妩就一定不会忘记奴家啊。”
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哭倒在他怀里。我在身后也跟着哭了。距离谷阳子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长公主怎么能不怕?这些天,她哪天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明着,长公主看似充满希望,其实很多苦,她都无处可说。我很多次见到她偷偷地路泪,或者是盯着什么出神。
这个时候,其实已是药效无力了,不过没人敢说破罢了。一天,长公主失魂落魄地回来,她和我说:“阿兰,你去安排下,本宫明天要去南福寺祈福。”
她从来都是不相信这些的,我想,若不是走投无路了,她也不会如此。
她是大着肚子去的。那时已有七个月了,肚子高高地隆起。庙里的人都以为她是来求生儿子的,都向她道喜:“这位夫人一定生儿子!”
比起这些,我想,她更原意听到的是殿下安然无恙吧。
她是去祈福的。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一次次地叩拜,额间都冒出了汗珠,身子都抖得不像话了。我一直在旁边看得不忍,劝道:“长公主,你这样会伤着孩子的。”
她固执地不听:“本宫若是不用心,佛祖又怎么会垂怜?”
她一次次地拜后,诚心诚意地闭眼许愿,抽签。我在旁边看得都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