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苏菁禾的墓碑拜了拜,穆清回身望着掩映在半膝高得草木丛里的竹楼,唇角微勾。那块温润的芙蓉玉佩被她揣在怀里。奇怪的是,她接过这枚手令的时候,想的竟不是手令后头滔天的权利,而是......大长公主终于认下了她这个孙妇了。
林俨还未出现,穆清干脆席地而坐,折了身边的野花,学着沈梨的模样编着花环。
“夫人——夫人——”待穆清手中的花环初显雏形,林俨终于穿过林子出现在她面前,“夫人,属下方才,方才在庄子外见到了青骓!”
“青骓?你可确定那真的是青骓?”穆清的双手一顿,抬首望着气喘吁吁地林俨。
“属下确定,那便是侯爷的坐骑青骓!夫人——您慢些!”
穆清蹿出数十步,才想起自己并不识得走出林子的路,停下步子,故作镇定道:“林护卫,劳你带我出去。”
今日是五月初五,她与宋修远,已有两月又二十二日未见了。这八十多个日日夜夜,她终于知晓想一个人,是何种滋味。
现在,她想见他,迫切地想告诉他,这两月多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开灶熬粥,学会了莳花弄草,想告诉他祖母认了她这个孙妇,想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想他。
穆清的手上还攒着编了一半的花环,出了林子,她将花环抛给了林俨,径直向庄子的西厢院里跑去。
那里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玄袍男子,锦衣玉带,负手而立。
不及那男子张开双臂,穆清便直直扑入他怀里。
☆、宁胡
看着自己心心念念了数月的美人就这般扑到自己怀里,宋修远抬起双臂,紧紧圈过穆清的腰背。
美人在怀,何为心满意足,这便是了。
感受到腰间传来的热量与力度,穆清想到什么,霎时睁开眸子,搂着宋修远脖子的双手亦在此时放开,一下便了推开宋修远。
宋修远不解穆清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一时竟有些无措:“夫人怎么了?”
话音方落,却见穆清红着脸,面色微窘,摇头道:“我方才只以为你右臂上的伤还未好......却忘了已过了两月有余——啊!”
不及穆清说完,宋修远却是手上用力,又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紧紧箍住穆清的细腰,将她一整个人抱了起来打了个转:“两月有余。夫人你瞧,我的伤早已好全。”
字字铿锵,末了又带着一丝勾人的低哑,落入穆清耳中。穆清听着他低沉悠扬的嗓音,不再言语,只是笑着伏在宋修远肩头。
终于见到他了,真好。
站在二人数十尺开外的林俨瞥见了这一幕,转身又钻回了林子,心道还是得向大长公主通报一声才好。
想着方才自家侯爷万年冷情冷面的面上飘过一瞬和煦的神情,林俨不禁腹诽:有了夫人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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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郢城至北地雁门,行军只需大半个月,但此回护送瑜公主和亲,思及瑜公主金枝玉叶身娇肉贵,宋修远估摸着等他再回郢城至少是三月之后的光景了。如此,再算上这两月余的时日,便有半年的时间见不到穆清。
这两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令他思虑纷杂,但唯有一样不变,那就是想见她。
他想见她。
在他心底,穆清不是一般的女子。公主和亲,褚遂落狱,实则与镇威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开国以来,历代镇威侯久居高位又手握兵权,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并非不懂。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不想让穆清直面朝堂的明争暗斗与激流暗涌,却又暗自希冀穆清能与他一齐面对,如同当年的祖父祖母一般。
如此心境,当真矛盾得很。
是以思来想去,他只想入归云山见一见她。
只是宋修远还未将这些话说出口,便被大长公主唤去了堂屋。
“忍了近三月才来,不错,比你祖父有长进。”大长公主看着数月不见的孙儿,揶揄道。
宋修远知大长公主意有所指,跪地行礼道:“孙儿见过祖母,祖母万安。”
大长公主知晓宋修远的性子,即便有穆清在此处,若非她命人传消息,他也绝不会忤逆她这个祖母擅自上山。是以今日初知晓宋修远上山时,心底不是没有讶异。
不过当今正值多事之年,许多人许多事都不能以常理一概论之。
待宋修远起身后,大长公主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宋修远,正色道:“说罢,京中发生了何事?”
“七日后孙儿率军护送公主出塞和亲,需三月方归。”
大长公主哪里听不出来宋修远的言下之意,心底不禁暗叹所幸今日已将诸事托与穆清,不然有宋修远在面前戳着,亦或是等他将人带回京,许多事情便会棘手得多。
“恩。”大长公主应了声,不置可否。
她这口是心非的孙儿哟,不就是想媳妇儿了么,非得拐弯抹角地扯到她那侄孙女上头。
呷了口茶,大长公主复又道:“行了,你自个儿去同丫头说。眼下朝中动荡,你又不在京中,随你回去面对的便是个烂摊子。留与不留全看丫头自己。我便不再扣人了。”
宋修远神情平淡,低声应下了。
望着宋修远走出堂屋的挺拔身影,大长公主不自觉地松了面色,唇角微启。方才她出言试探,宋修远神色平静,想来心底早已了悟个中道理。她没有看错,她这个孙儿已开始渐渐参悟朝堂之事。大抵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竟一下长进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兵法战事的呆子了。
至于穆清......
她向来相信自己瞧人识事的本事,穆清那小丫头看似温顺羸弱,实则心志坚定,只要她心里有她的孙儿,此番她定会跟着宋修远回京。
也罢,近三个月,穆清留在归云山的时间够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