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瞧瞧,她那孙子又当着她的面偷觑美人了。
唉,不省心的年轻人。
看来还需她提点。
“外头的事,我听林俨说了。你们今年迟来的原因,我也知晓了。”大长公主咽下口中的蛋羹,徐徐道,“我避世不过二十年,姜家竟生出了这么两个惹祸精来。阿远你平日离这两个祸害远些。今日祸害了胞妹,明日估摸着就要打你的注意了。”语罢,大长公主细细地望着宋修远。
宋修远闻言微怔。
果真如她所想,宋修远还未参透申屠骁求娶公主以及三场比试的始末。
大长公主看了眼穆清,又对宋修远道:“回去后警醒些,遇事便多想想,二十五的男儿,莫总是跟个混头小子似的。”
不及宋修远作答,大长公主又将目光投向李生:“我知晓你有些才学,归云山困住了你,不若此番跟着阿远下山?”
李生却看了眼沈梨,笑着道:“多谢老夫人美意,不过家中安稳,妻儿在侧,晚辈对现下的日子很是满足,不敢再奢望旁的。”
大长公主和善地颔首。
堂堂大长公主的一顿寿宴,却像是寻常农家里的家宴,不论老少尊卑,悉数围坐在一起,唠唠家常,和和美美。
席间大长公主一直悄声关注着穆清,见她吃相斯文,亲自给穆清布菜,道:“吃得这样少,日后生养时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穆清:“......”
宋修远:“......”
“你这模样瞧着也不像会养媳妇儿的,”大长公主剜了宋修远一眼,又朝穆清道,“他外头既然有事,我也不留他。不过丫头你留下,此处山好水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我定要将你养得康康健健的再回去。”
实则裕阳大长公主亦藏了私心,她希望她的呆孙能离开美人好好静静心,将心思放到时下的朝局中,好好想一想镇威侯府的处境与将来。
若她料得不错,那还未及冠的姜怀瑾切开来就是个黑的,再长个几岁,估摸着连姜怀信也不是他的对手。
京中就要变天了呐。
☆、还休
裕阳大长公主平日里的心性举止虽不像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比之同辈的老人家已算得上康健硬朗,但到底拖着个七十岁的身子,比不得在座的年轻小辈们。
撤了席,大长公主在厅内一一受了小辈的恭贺,未多时便觉得乏了。
沈梨正欲扶着大长公主回屋,裕阳大长公主却将目光落在穆清身上,道:“小丫头你随我回去吧。”
穆清颔首应了,快步行至大长公主身侧。沈梨见此情状,神情欢喜,笑道:“那我去厨房收拾收拾下,青衿娘子若有闲,来搭把手可好?”
青衿正犹豫着,转头撞见穆清肯定的眼神,当下便跟着沈梨去了厨房。
临出门前,大长公主又交待宋修远道:“我这便不多陪了,阿远你替我招呼着些。”
裕阳大长公主的这个庄子圈得并不大,出了堂屋步行不过小半盏茶的时辰,便到了大长公主的主院。二人俱未消食,便又绕着行得远了些。
“阿远何时回去?”
“回祖母,京中近来朝局多变,是以夫君明日便要赶着回去了。”时隔数月,再看夫君二字,穆清觉得似乎也并非那般难以启齿。
只是,若对着宋修远......穆清遐思翩飞间,忽而又觉得,对着宋修远本尊,她大概一辈子都唤不出那两个字。
“你赠的那些花种子,我很是喜欢,丫头有心了。”大长公主慢悠悠地走着,借着月色,幽幽地望着面前的一片花圃。
穆清来时有心留意,得知裕阳大长公主好莳花弄草,便从随嫁的蜀国花农那处寻了不少珍惜花木的种子,此番皆带了过来。
“祖母欢喜便好。今日花朝,正是种花的好时光。”穆清行在大长公主身侧,娓娓回道。
“恩。你留在此处,也可同我说说这些蜀地花种的喜好。年纪大了,从前稀罕得不得了的奇花异草,现今竟有好些都叫不上名字了。”
穆清琢磨着大长公主的话,听着却像是她从前就碰过这些蜀地花木的。
大长公主似猜透穆清心中所想,拍了拍穆清的手,和缓道:“年轻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跑,被奇花异草吸引着在蜀国待了不少日子,亦结识三两好友,你姑母舒窈长公主,便算其中一个。”
言罢,大长公主侧头对着穆清微微一笑。十二的月色落在大长公主凌厉澄明的眸中,似点燃了她少女时期的生机与娇俏。
宋修远的眉目极其肖似裕阳大长公主,穆清看着大长公主,一时有些呆滞。
回过神来,穆清对着大长公主回应道:“祖母既欢喜,穆清明日便陪着祖母一齐将这些种子撒出去,听花农道,其中有些花苗的花期在五月,不过三两月,这片花圃子定会大不相同。”
大长公主闻言却是笑了:“你这丫头沉得住气,就是太过拘谨。我知你对我同舒窈的关系好奇得很。”
穆清一时语塞。她从未想过姑母舒窈长公主在夏国会有这般多的故人,心中的确好奇不已,但因这些都是长辈们的旧事,作为小辈,她不宜多加打听。
但既然大长公主都这样说了......
穆清静默不言,一副躬身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长公主却在此时俏皮叹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说出来也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闲时谈资,不说了不说了。”
穆清:“......”
步子一拐,二人回身向主院行去,不及穆清再有所言语,大长公主正色道:“丫头你且记着,过去的都是些无用的旧事,多听无益。与旧事相比,更紧要的是眼下及将来的日子。”
“穆清谨记。”
裕阳大长公主站在院内,打量着穆清的神色,但见其神情平静淡然,不悲不喜。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