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五殿下的想法……也没错。”
岑贵妃抬起头来,看着玉姑姑,目光有些茫然,似乎想等玉姑姑继续往下说。
玉姑姑却垂下了眼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比岑贵妃年长五岁,当时立志自梳,不愿意嫁人;又因为她头脑聪明、做事理智,就被当成了岑贵妃的陪嫁丫鬟,一起进了宫。
在宫里呆了二十年,她深知皇家人是什么脾性。想要宫里生存下去,第一要务就是学会闭上嘴。
她真要说,说出来的话必然不是萧令谱喜欢听的,也不符合岑家的意愿。所以还不如不说,不给自己带来危险。
见玉姑姑这样,岑贵妃也冷静下来,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将视线投向门外,望着那里出了好一会儿地神,这才长叹一口气,道:“是我错了,我没考虑到小五的感受。”
作为母亲,她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呢?两个儿子里,她更喜欢活泼开朗的小儿子,而不是少年老成的大儿子。
只是作为皇家人,两兄弟里只能有一个坐上那位位置;萧令谱年纪比萧令衍长,性格也更沉稳。在萧令衍还懵懂无知、傻吃傻乐的时候,萧令谱小小年纪就挑起了岑家压在他肩头的重担。
可以这么说,萧令衍能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快乐的少年时期,都是萧令谱在为他遮风挡雨。
皇家的父子不是父子,而是君臣。萧圪有多个儿子,也不宠岑贵妃,他注定不能在萧令衍的成长里扮演一个严父的角色。
萧令谱虽只比萧令衍年长两三岁,却兄代父职,挑起了这个重担。是他护着弟弟的安危,是他教导弟弟成长。
所以无论是岑贵妃还是岑家,以至于萧令谱本人,都没想到要把萧令衍推上皇位。
不说谁的贡献最大的问题。只一点,如果萧令衍坐上了皇帝这个位置,萧令谱这个一手把他带大的兄长如何自处?
萧令衍这一两年的成长太快,他们见了也只是欣慰,觉得萧令谱的夺嫡之争又多了一份助力。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萧令衍心里会有别的想法。
“你让人出去,把小五再给我叫进来。”她道。
她要问清楚萧令衍的想法。
作为母亲,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兄弟两残。
萧令衍出了岑贵妃的宫殿,也没出宫,而是回了自己皇子所的住处。
他知道他那番话必然会在岑贵妃的心里投下一块巨石,岑贵妃一定会多想,也必然会再来找他。
他这次去边关,也算是立了大功。萧圪比以前更喜欢他了,时常叫他到御前,说说话聊聊天。这些以前可是三皇子萧令恒的待遇。
他立了功,又得了父皇的青睐,他怕萧令谱会多想。
他们兄弟现在不能有任何隔阂,这样容易被人离间,生出事端;等以后他好不容易把萧令谱扶上了皇位,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不如直接把话给说开了。
可是无缘无故说这话,也不妥当。因此他干脆借着岑贵妃给他张罗亲事的契机,把话挑明,好让大家都放宽心。
他发这么一通脾气,再把想法说清楚,想来萧令谱和岑贵妃心里所有的想法都会烟消云散,剩下的就只是心疼和感动。
为了以后他跟赵如熙的幸福生活,他必须得在这些亲人身上用些心计。皇家不比普通人家,至亲的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甚少温情,手段是少不了的。
他没成亲,虽在宫外建了府,但宫里的住所仍在。他时不时也会回宫里来住一住。这有利于他掌控宫里的情况。
果然,他回到皇子所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小太监来唤他。
他又去了岑贵妃宫里。
岑贵妃摈退宫女、太监,只留了玉姑姑在身边。
她望着萧令衍坚毅英俊的脸,终于意识到她的小五长大了,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小五,娘知道你受委曲了。如果卫国公府的亲事你不愿意,娘就替你回了。只是娘希望你不要对你二哥产生芥蒂。让你娶卫国公府姑娘,不是你二哥的意思,是娘的意思。那位齐萱姑娘,娘见过,觉得好,这才跟你提的。不过你既不愿意,就算了。”
萧令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不耐烦绕弯子,直言道:“母妃,你是不是担心我有了异心,要跟二哥争这皇位?你放心,我没有。我也不愿意做皇帝。”
岑贵妃要说的主题确实是这个。她不敢明着说出来,只打算委婉地表达她的意思,让萧令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萧令谱和萧令衍窝里斗,亲兄弟相争,不光会分散岑家的支持力度,更容易让太子和三皇子、四皇子钻空子、挑拨离间,而从把兄弟两个都团灭,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她也想跟萧令衍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却不想她只开了个头,萧令衍就直接说出来了。
“您别误会,我这说的不是气话,而是真心话。”萧令衍道,“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我只想轻松开心地过日子。不说去争去抢,便是送到我面前,我也是不愿意的。那位置太累,太危险,我不喜欢。”
他这么一说,岑贵妃就相信了。
皇家的孩子,都是被迫成长。比如萧令谱,六、七岁时就知道自己不争不抢,母妃和自己、弟弟就不会有好下场,外祖家也不会有好下场。这样的重担压在肩上,天真、单纯是不存在的,也不允许他有咸鱼的想法。
而原来的萧令衍,大概是幼子的缘故,上面有个亲哥哥,知道再争再抢他也不可能觊觎那个位置,母亲、外祖家拼尽全力争夺来的皇位,也只可能给哥哥。
所以他没有多少进取心。想着反正天崩下来都有高个儿顶着,也养成了他万事不操心的性子。
第572章 我只娶一个
他现在的这番话,是原主会说出来的。因此岑贵妃觉得儿子虽然成熟了、懂事了,也能干了。但性子还是那么个性子,内里一点都没有变。
“儿子,你真是太好了。”岑贵妃的眼泪潸潸地落了下来,“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害怕你们兄弟觊觎一个位置,到时候兄弟阋墙,自相残杀,那简直是挖我的心肝。”
说到这里,岑贵妃哭得说不下去。